Saturday, March 27, 2010

煙火(转贴)

我父親喜愛鉆研考古遺物。
“身邊的一切雖是死物亦有其歷史。古物見證歷史並將它呈現世人。”他自豪說。
每個人背後有自己的歷史。很多時候我們會選擇逃避不愉快的過去。可惜我們從未察覺它已是生命中的一部份。
2001年,全球正式踏入21世紀。
“21世紀,我們應該……”這個新紀元常被套用成口號。
在這個時代,全面要求進步和改變。煙火燦爛的晚上,許多人聚集我家中。父親在外地的故友全回到故鄉見證歷史性一刻。我不經意察覺雍叔眼角有淚。
雍叔為此提早3個月回國。他是我父親的摯友。50年代,雍叔和父親同在美國留學。他妻子早逝,兒子常駐日本領事館。我和他很談得來。雍叔像一本精彩的自傳。
我聽他訴說自己的故事。
“爸較少告訴我他年輕的事。”小黃睡死於我腳邊。
“他更喜歡你聽別人眼中的他。”
他應該比我瞭解父親。雍叔親睹我父親的成長過程。他鼓勵我多說自己的故事。
“何必獻醜?”我的人生平平無奇。
他強調我只為能在平凡中看出不平凡。雍叔似乎憶起過往痛苦的經歷。他凝視我,愁眉深鎖。
雨天,我們戶外活動的計劃被逼取消。通話中嫻語氣難掩失落。她偶爾投訴我的倔強。雖然是密友,我身上還是具備少數她厭惡的特質。
雍叔約好來我家共聚晚餐。父親去了釣魚場釣蝦。雍叔早到20分鐘。
“我總擔心自己錯過甚麼。所以凡事提早。”他將雨傘擱置門邊。
母親繼續忙碌準備晚餐。他瞧見我桌上的相架。
“那個男生是你的男友?”他詢問。
我支支吾吾。
“我從他看你的眼神猜出你們的關係。”照片中嫻和雅夾在我們之中。
雍叔嘆息。我覺得一些回憶不經意牽扯他的思緒。
雍叔以舒適的姿勢坐在我附近的椅子。我準備好細心聆聽。直覺告訴我,他將訴說一生中最令他困惑的歷史。
我屏息呼吸。
“你介意嗎?你跟她很像。”雍叔語氣流露一絲柔情。
他聊起年輕時的情人。那個叫莎的女子一定非常漂亮,至少在他眼中如是。
“我的眼睛沒有一刻離得開她。”我彷彿從他的眼球深處捕抓到麗人往昔的身影。
雍叔說,他嘗試穿透莎的雙眼。他只從那雙美麗的眼睛看見他自己。他卻在我身上找尋著莎的影子。
我不禁打斷他的話。
“我們是那點相似?”莎與我完全是兩個世紀的人。
“氣質和眼神。你們的眼睛擁有同一份穿透力。你父親曉得那時我愛她愛得有多瘋狂。”我急跺腳。
父親居然隱瞞我,他認為我刻意探查長輩歷史是種不敬。雍叔想盡辦法希望更瞭解對方。他感覺到莎身後有刻意隱藏的過去和情感。他們的感情是無疾而終。莎突然消失了。
“或許是我太貪心。我不曉得自己是否該等待。那種等待可能是沒有期限。我忍受不了對她的思念卻在抉擇中苦苦掙扎。”他選擇了死去的太太。
雍叔終其一生想找出答案。他心裡有少許的不甘心。他更遺憾這份思念將伴隨他長眠黃土。
三個月來我和雍叔和平相處。爸苦苦挽留他卻堅持回美國的決定。他解釋自己已習慣和寂寞為鄰居。我想他並不寂寞。只是他希望,莎時時陪在他身邊。
全球各國此刻正在倒數。新世紀即將來臨。彷彿我們將跨越歷史,攜手創造將來。我身邊每個人興奮不已。
“三……二……一!”夜色好美,尤其是今天晚上。
許多煙花一瞬間跨過黑暗寧靜的星空。肉眼所見就像繽紛色彩的流星穿梭於星星之間。稍後它們互相編織成一副動人的畫面。
“我從未見過如此美麗的煙火。”我忘記把嘴巴合上。
“煙花在美麗只一瞬間。它注定不是永恆。你何不留意黑夜裡默默閃亮的星星。那才是人生的真諦。”此時天空只剩煙火的遺跡。
莎是雍叔人生中最美最燦爛的煙花她的閃亮盲他雙眼,蒙蔽他看見真相。真愛可能就如天空中的繁星,平凡得不能讓人為之驚艷。
“它一直都在。無論白天夜晚。那默默守護的群星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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